第六章

    银行值班主管看着陈澜叹道：“不止你们秦南，我们这边好些厂矿也是那样，斗得很凶，也是各开各的账户，各用各的资金。听说火车站两帮人前一段时间也斗了起来。

    因为内斗，还将外省的一节货运车皮给挂错耽搁了。闹了好一阵子，人家有一车皮的物资受潮不要了，准备往上打官司。等上级车站帮着理赔后，派下来一个姓靳的新站长，才镇住了这两帮人。

    可是那些受潮的货物就压在了手里，谁都不想管。新领导没办法，就准备将这批货给处理了。你说这多耽误事情啊？多亏我们银行系统还稳定一些。要不，咱选哪一边都得得罪人。”

    陈澜一边与主管闲聊，一边看着柜员受理他的业务。因为陈澜手拿圆章和刻着他化名‘陈风’的私章，工作证和各种手续准备的齐全，所以开户很是顺利。他还将陈父的抚恤金存了进去。有了单位账户，只要在六八年二月整改之前，注销了这个账户，那么资金便是安全的。

    如今的汇票跟后世不太一样，转账周期长，中间有个时间差。一个字对不上，汇票都会被打回去重新弄。接受汇票的单位就得两头跑，开汇票的人只要说一句：“哦，唉，一不小心写了个错别字，怪我，我这就给你从开。”

    只要是跨省走账，这样一来一回，资金就多出了近二十天时间周转。也就是说，哪怕我的账户上没钱，也能先拉货，二十天后再说。

    好在一般这一套用不上，现在大都是先货后款。只有个别企业和紧俏物资才是先款后货。

    有了对公账户，大额资金流入就很方便。煤炭车皮不好搞，其他的物资还是可以想一想的。他不想再倒腾生猪了，太费功夫。做的次数多了，肯定会引起公社的不满和追查。如今有了车站受潮物资的消息，这个就可以了解一下，说不定能够操作一把。

    陈澜找到了527厂的后勤科长柳忠，他是陈父的战友。寒暄过后，陈澜说起了自己的目的：“柳叔，我同学他父亲在秦南常县供销社当主任，最近一直想在咱们这边搞些煤炭，进展有些缓慢。昨天听说火车站要处理一些受潮物资，就想拿下来。顺便结识一下车站领导。

    可他又没有门路，就四处打听。我也想帮忙，听说如果办成这件事，他父亲就会让出一个供销社的招工名额。可我也没什么办法，这不就求到你这里来了吗？”

    柳忠闭目沉思了一下才缓缓地对陈澜说道：“人家不是想要受潮物资，是想借着这个由头结识人脉，为搞车皮做铺垫。火车站我也没有过硬的关系。不过，听说我们的甄副厂长，好像前两天还请车站的哪个领导吃饭了。我去给你问问。如果有消息，我就给你回话。你在这等我半个小时。”

    二十分钟后，柳忠摇着头走了进来：“陈澜，我这边走不通关系。你吴叔那边有点门路，他正在四处打电话联系人。有消息了，就会给我回电话。

    你给人家帮忙，就算能弄到招工名额，你大学没毕业，就不会是干部身份，你还得去秦南。太远了，我们都照顾不上你。还有你的学业怎么办？”

    “柳叔，学校的情况只剩下无奈了。一批批学生出了校门，回来的学生成天闹腾。你说我敢在学校住吗？现在都不开课，整天聚会开会。我要不是装病，现在还在开会不知道又要声讨谁了。

    所以我就想不管远近，先弄个工作，然后再想办法调回来。我跟着同学帮他父亲，跑了好几回采购，也锻炼了一阵子。还独自办过业务，受到了他父亲的表扬。

    我从供销社购买车站受潮物资的这件事情，联想到了许多。我如果也能弄一些企业的积压物资，给他们供销社拉回去，再从他们供销社的手里，要一些生猪和菜油，以及供销社的‘变质’副食品，送给单位顶账。

    这中间的花费，两家单位是不是就可以省下？我虽然落不下什么好处，却能结识自己的人脉，编织一张关系网。何况他供销社总要给有功之人报销一些往来开支吧？

    请客吃饭的钱总也要报销一些吧？以前就是办成一宗业务，我与他儿子就能填写一些报销单。那些意外之财我都买了书，跑了四次，得了十几块钱呢。”

    “陈澜，你长大了。你的想法不错，可是你想到没有？你打的是人家的旗号，好处和成绩是人家两家领导的，你就能落个饭钱和跑腿钱。实际上前期消耗的是你的人情。你想过没有？”

    “想过，但我除了几位叔伯的人情，也没什么社会关系。现在学校越来越乱，只有远离，才是明哲保身的途径。”